陈乐明
亚洲未来主义
亚洲未来主义。无论它是脱胎于近期成功使种子发芽的中国登月任务,还是日本机甲动漫,又或者是西方科幻故事所想象的霓虹满布的东方都市,赛博格居民们电流涌动,术语“亚洲未来主义”表达了一个观念,即亚洲与某种将要来临的东西息息相关。
首先,亚洲未来主义一词如果真的有意义,它一定是流动的。它是一个“指示语”(语言学概念——译注),通过自身所不是的东西来定义自身。毕竟,“亚洲”这个概念——也即“东方”——过于宏大和宽泛,以至于好像没什么用处,除非是作为同样空泛的“西方”的对立面出现。类似地,“未来”一词要有意义,也只能是源于人们从当下出发对将来的想象。
在英文中,术语“亚洲未来主义”在形态上对应了另一个被广泛使用的词:“非洲(裔)未来主义”。这样一种对偶或许致敬了黑人艺术家、作家、音乐家、科学家,他们的工作表明,非洲(裔)人,通过自由嬉戏般地采纳和想象未来技术,可以生产新的独特身份,重新认识甚至超越殖民、奴役和被迫流散的历史遗产。
然而,亚洲未来主义必然是由极为不同的因素塑造的。对于生活在亚洲的人来说,身份更多是通过民族主义和文化遗产表达,程度远远胜过任何形式的跨国亲缘关系。同时,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离开亚洲的人,也并不会因为历史的共同创伤和被迫流亡而特别团结。我曾在之前的写作中提到,“亚洲即将引领未来的迷思渗入了全世界的想象中”,这些话其实是从一个华裔美国人艺术评论者的视角出发的,充满了隔海遥望的渴求。从这样一个视角来看,如果生活周遭充斥着只看见亚洲各国共性而不见其差异的人,那自然会倾向于去批评对于亚洲的刻板观看——以及为何我们应当首先将这些刻板观点放在一起,鉴别、扬弃,在质问当中达到对亚洲真实地观看。
随着围绕着亚洲未来主义的思考沿着自身脉络继续发展,日渐明确的是,我们必须思考这一术语如何可能更灵活,将自身从内在固有的矛盾中解放出来。换句话说,我们也许可以开始思考,亚洲如何取得无条件的重要性,而不是作为西方的他者存在。
为了这个目的,“亚洲(作为形容词)未来主义”应该改为“亚洲(作为名词)未来主义”。或者它可以是更多东西。可以与这片大陆上徐徐展开的事件有关。也可以反映文化在全球的传播。它能表征国族身份的实质和份量,也能体认到跨国和区域性交易、交换及亲缘关系的潜能。也许最重要的是,术语“亚洲未来主义”承认时空的局限性,同时知晓猜想与想象只是众多前进道路之一,这些道路会通向那些即将到来之物。
(翻译:冯骏原)